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与水共枕

1998-09-10 来源:光明日报  我有话说
山水寄情

与水共枕

■谷未黄

喜欢水,似乎是我的天性。我的童年时代,大部分时间喜欢藏在水里,反反复复地牵起水的衣角,企图掩饰脸上的羞色。那些零碎的浪花,在荷叶的芬芳中,挂在我们的腰间。你听见过浪花像银饰的响声么?环绕在我们的身边。

我很想省略那些荷叶和荷花,原本白光光的水面上,突然像孔雀开屏,铺满了那些诱人的景色。我和所有的孩子一样,头枕着静水,远远望去,你会怀疑那是一片片月光,浮在黑夜的指间。而那个坐在船背上吹箫的姐姐,被我们转移到另一个水湄,一次音乐的漂流,改变了她回城的路径,也改变了她的嫁衣。临水的学校,那些系牛的窗台上,系着上课的孩子的风筝。望一眼窗外的湖面,就知道高过屋顶的风筝,像云做的帽子,戴在风的头上,叫一丝雨滴都不好靠近。

这种云睡在水上的感觉,让我一生都胸怀坦荡。无论我流落到何处,都好像枕着故乡的水声,随遇而安。以一颗平常心,把一切事看淡。不妨借鉴一下佛教的三进程:一程是望山是山,望水是水;二程是观山不是山,观水不是水;三程复为仰山是山,俯水是水。显然心静才能与水共枕。但是,看淡并不是放弃一切,必须法顺其然。

能够让我们深悟这一层意思的,莫过于1998年泛滥长江全流域的暴雨和洪水。7月22日,江城武汉一片泽国,长江日报路已是一条河流,停泊在水中的的士求助无岸。我的家在西郊,离市中心15公里,星期一上班时,在车上被渍水围困了5个小时,真有一种坐囚车的感觉,后两天干脆睡在编辑部里。下午5时,大楼地下室浸水,电梯停开,继而停电,餐厅和电话机房都中断了工作。我和两位朋友只好从14楼下山寻食,我们决定尝试一下在水中散步的滋味。

我们手挽着手,向建设大道武汉杂技厅方向摸索。班车像一辆辆推土机,推着白花花的波浪前进,蔚为壮观。然而沿街的人们,怀着百年不遇的喜悦,追逐着大路上的鱼儿,临街罩鱼,当道撒网。而渔市上刚卖出的一条草鱼,纵身一跃就逃出别人的手心,跑得无影无踪……

那些生活在都市湖泊中的鱼类,似乎厌倦了那种宫庭般的生活,一夜间失去了宁静的性情。我暗暗庆幸自己回归到流水之中,我甚至担心鱼的栖地,从一个湖泊,到另一个湖泊,总是生存在水的控制之中,以一种温柔代替另一种温柔。那些深陷下去的湖泊,你以为是一个撕裂的伤口,充满仇恨或仁慈。

面对这些要回家的水,我能说些什么?八百里洞庭,已是囤积粮食和生灵的村庄,人类在掠夺原本属于洪水的家园,在按照自己的意愿设计河流和堤防。假如,我们宽容自己,给洪水一个位置,即使期待一百年,那种与水共枕的童真,比堵截一个人的幸福更为重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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